移动的窗景中,葱绿的丛林、宁静的村庄、深邃的沟壑,每一幕画面连续不断地变化着,没有一刻的停歇。
深深地注视着它,你很容易就这样迷失其中。
而我所乘坐的地方正如同火车一样微微摇晃和震响着,更是加剧了昏昏欲睡的催眠感。
没错,我现在正在列车的一节包厢里……这个世界居然存在着类似火车的有轨交通工具。
我面前一张小桌的对面,正坐着诚国拓荒队的最高指挥官普雷曼——真名普蕾雅——正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我的表情。
普雷曼穿着彰显自己指挥官身份的正装,那精心雕琢过一般的风度表明自己此时正在使用面向公众的男人身份。
普雷曼:第一次坐这家伙的感觉还不坏吧?
第七剧:啊啊……
或许我现在的反应在“他”看来是被新鲜事物震撼着,实际上我惊讶的原因却是“这个世界也能有这玩意儿”。
据普雷曼介绍,这条有轨交通线路由诚国主持修建,向北以最短距离经过数个国家的重镇和首都,最终抵达技力之国。
它作为一条快速通道疏通了人类国度边缘的诚国与其他国家的联络,不至于自己在时事上落后于人。
列车运行的科技诚国从未公开过,并且驾驶列车的驾驶员要有专门的许愿能力,几乎要为驾驶这列列车付出此生的许愿点。
因此,能够乘坐这条线路列车的人非富即贵。从上车后特地来和普雷曼打招呼的人的华丽衣着就能看出这一点。
顺着这条线路前进,此行最终目的地就是与技力之国接壤也和神殿接壤的狭长国度,莱特达克走廊。
我收回一直投向车窗外的视线,从怀中掏出一件物品,细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是在我和普雷曼出发前,我的朋友们一起从拓荒商人那里买下来送给我的礼物。
一块像是怀表一样的东西。
打开表盖,里面有4条长短不一的指针正在旋转着,时快时慢,时停时走,步调不一,毫无规律,显然不是查看时间的用具。
普雷曼:看你这样子,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第七剧:……不知道。
普雷曼:这叫做“旅者之时”,是一种可以随身携带的纪念品,作为礼物送给旅行中的朋友很合适喔。
普雷曼:每一根指针代表着一位朋友。据说只要看见所有指针重合在一起的瞬间,就代表你和你的朋友们正在相互思念。
普雷曼:据说这样就能让将来重逢的机会大大增加。“旅者之时”的寓意就是“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第七剧:也就是说,是寄托了愿望的临别赠物对吧?
普雷曼:就是这样。
将“旅者之时”小心翼翼地收好后,我的视线落在普雷曼身边一个一人高的大箱子上。
第七剧:话说……我们什么都不带只带这个东西真的没问题么?而且您的打扮也很引人注目。
普雷曼:噢,这种事你不用担心,我当然有好好地考虑过。
普雷曼提了提自己的衣领,那股帅气的风范绝对不会让任何男人和女人怀疑到她的真实性别。
普雷曼:表明自己身份的打扮是利最大弊最小的选择,虽说如此也无法避免碰上一些逃不掉的麻烦。
第七剧:那多带些人不是更好?我们两人……
普雷曼:有你不是足够了吗,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您这么信得过我,真的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吗?
普雷曼:啧啧,我说过的吧,人的本质之一是向着优秀靠拢,而“优秀”本身就是信任的资本。
普雷曼:这样考量下来,要我在拓荒队里选一个最可靠的人,你比艾顿要合适。
普雷曼:如果人带多了,我反而会更引人注目。
第七剧:好吧,真是过奖了……那这个大箱子里是什么?
普雷曼:这个,你见过的。
普雷曼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那个看上去并不算很重的箱子,然后稍稍压低了声音。
普雷曼:……那只巨虫的一条鄂钳。
第七剧:——!?
普雷曼:这玩意儿没什么实用价值,最多也就是炫耀和陈列用的战利品而已,但用来说服富商对我们诚国进行投资已经足够了。
普雷曼:这是我此行拉赞助拉投资的资本【之一】,你可要好好帮我看着。
第七剧:好……不过这东西我估计谁要是偷走了也得被吓懵一阵子。
第七剧:等等……“之一”?
我环顾了一下空空荡荡的列车包厢,确定这里不存在其他类似的极具说服力的谈判资本。
普雷曼:看什么呢,“其他的谈判资本”不就在我面前吗?
第七剧:……………………
第七剧:等于说是我现在身兼“朝圣者”、“保镖”、“谈判资本”数职咯?
普雷曼:嗯嗯,还漏了一个“情侣”的身份噢。
第七剧:————噗~~~~!
普雷曼从容地挪开自己的身位,躲过了我夸张的应激反应。
第七剧:——咳、咳!
普雷曼:我听说你好像有被误解过进入拓荒队是因为靠我走后门,是吧?
第七剧:那个……确实……
普雷曼:还因此被当做是和我有着暧昧关系的男同性恋,嗯?
第七剧:呃………………
普雷曼:所以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吧?
第七剧:——哈???
普雷曼:要知道我们这种从军的背景,是很容易被人使用美色的伎俩来达到一些目的的。
普雷曼:如果默认——不用肯定只需要不否定就行——我和你有着特殊关系的话,就可以避免别人对我们使用“女人”这种武器。
普雷曼: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可以减少一些没必要的麻烦,所以没什么不好啊。
第七剧:但是你实际上——
普雷曼:——嗯?如果我作为女性来做你的情侣,会让你感到不快吗?
第七剧:不……那倒不是。
我稍稍避开了普雷曼那略带玩味的视线。
第七剧:只是我完全没有那个……男女间正常交往的经验,说不定有些地方会委屈你。
说到这话的时候,罂粟小姐的形象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过,回想一下和罂粟的相处……基本都称不上“正常”吧?我说自己没有“正常”交往的经验,也不是撒谎呢!
普雷曼:没关系,我知道男性方的态度和礼仪噢,所以你来扮演偏女性方的角色就行了。
第七剧:………………
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不经意之间走远了!
为了与之扮演情侣而和一名年长的女**流男男之间的交往方式,这种体验在原来的世界绝对不会有吧。
在这个世界我也不想有!!
普雷曼:你不用刻意去思考这件事,据说男男伴侣在公开场合的交流也不会显得特别亲密,姑且设定为刚开始交往的程度就好。
普雷曼:用你平常面对我的态度来行事,有什么特别的状况我来应付。
第七剧:不……我打心眼儿里不想接受这种设定……
还是尽量避免被人怀疑和普雷曼之间是基佬关系吧…………
普雷曼:话说回来,还没给你介绍此行需要你做的事呢。
普雷曼从自己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一层层打开,铺设在我们面前的小桌上。
这是一张表示行政区域划分的地图,上面清晰地表明了神殿、莱特达克走廊、技力之国乃至旁近的数之国的位置关系。
普雷曼伸出食指指了下莱特达克走廊东南边境线上的一点。
普雷曼:这里是艾顿和艾宾的老家,他们的父母还在经营着的旅店。
第七剧: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对吧?
普雷曼:嗯。到那之后我们要先申请中圈朝圣的资格,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进入神殿。
第七剧:大概要等多久?
普雷曼:我之前是由国王为我做引荐的,大约等了三十天。
第七剧:……三十……天。
这也太久了吧,而且还是在一国之王做引荐的情况下。
普雷曼:神殿接待朝圣者的能力有限,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接待,等待是正常的。
普雷曼:而且接受了朝圣申请并不等于允许你进入神殿了,还要接受神官们可能不止一次的审核和测试。
普雷曼:为了通过测试,等待的这段时间你得学习一些技能和知识。
普雷曼:第七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不识字吧?
第七剧:……
第七剧:…………是的。
普雷曼:果然……体力测试那晚看你暗中焦急的样子果真是因为不会写字呢。
第七剧:居然那么早就被注意到了吗……
普雷曼:没关系,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学校学习文字,顺便再补习一下神学常识和其他的常规科目。
普雷曼:哪怕你是弱智也能教会你足够必要的知识喔。
第七剧:门槛儿不用这么低也可以喔。
普雷曼:唉,像你这样的人被埋没在偏远的地方错过了学习的机会真是太可惜了。
第七剧:…………
在普雷曼的脸上和语气中,我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惋惜。
第七剧:……谢谢你。
普雷曼:不客气。不过……
第七剧:……?
普雷曼:为什么在道谢的时候会露出这么无奈的表情呢?
第七剧:…………
因为,在你对我如此坦诚的时候,我却还怀揣着无法告人的秘密。
无法告诉你自己除了那庞大的本体之外,还有着更多让人畏惧的能力。
那些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的、苟且的证据……我还不敢正面展示出来。
短暂地沉默中,我发现普雷曼正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努力地想要看清我。
我连忙指了指桌上地图上莱特达克走廊、技力之国和数之国的交界处,用别的话题打破这片尴尬。
第七剧:——对了,这个地方是什么呢?
普雷曼:大竞技场啊……
普雷曼:技力之国是一个崇尚个人力量的国度,这个国家每两年都会在大竞技场举办一次“三战”盛会,今年夏天正好是新的一届。
第七剧:“三战”盛会?
普雷曼:“三战”指的是“正战”、“死战”和“赤战”三种较量方式,每种方式都有不同的规则和要求,也会吸引不同喜好的观众。
普雷曼:简单的说就是比武大会,胜者为尊,甚至有可能被提拔为王位的候选人。
第七剧:…………
虽然还不知道这三种战斗的具体规则,不过“死战”这个词一听上着就有些瘆人的感觉。
不是很想了解这个盛会呐……反正和我此行的目的无关。
普雷曼:假如我的谈判工作和你的学习任务都比预料中更漫长的话,我们说不定有机会可以作为观众去观摩一下。
普雷曼:那可是在诚之国绝对看不见的风气和武力的较量,想必你能学习到很多异国他乡的文化传统吧。
第七剧:这个啊……哈哈……看情况吧。
普雷曼:我也可以顺便接近那些喜欢消费这类娱乐方式的富商,好好谈几笔商业合作的单子。
普雷曼:该好好规划一下此行要造访的目标客户名单了。
第七剧:这个“顺便”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叹了口气,我重新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这趟列车又会把我载向怎样一场未知的旅程中,现在还完全不得而知。
不过我已经拿定了主意:摆在面前的这份机会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了解神殿,进入神殿,并找到能让罂粟小姐和神殿完全脱离关系的方法。
在这件事成功之前,我只能无耻地选择继续依赖普雷曼对我的信任和回馈了。
等我的目标达成之后,再好好报答普雷曼的帮助吧。
…………
窗外的景物接连变化着,不同的植被类型,不同的村庄风格。变化最小的,是那条一路上都能看见的沟壑。
那条沟壑在起伏的地形中时隐时现,逐渐变得狭窄,仿佛最后会化为一道手指般狭小的裂缝一样。
就像……一个一边行走一边长大的生物的足迹,从神殿出发,向着我们来的方向逐渐远行。
我想起了那天,众星陨落传递给我的心语。
这、就是你无数年来走过的路途吗,众星陨落?
在朋友送我的“旅者之时”的表盖里,在没有任何人发觉的情况下,我偷偷地塞进了一小块不到半公分的白色硅石。
那是我从高耸入云的巨大身躯恢复成一般人形的时候,手上无意间残留的一小块来自众星陨落身躯核心的石头。
这样的话,我也算完成了你回归的心愿了吧……
……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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